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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命中的最后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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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命中的最后六个月

2008年,对于我家来说,是个悲剧之年。

这一年的4月4日,59岁的母亲满载着梦想和欢喜,生平第一次踏上了北京的土地。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踏上的却是一条通往人生最后岁月的旅程。

从4月10日确诊患上肺癌到10月27日去世,母亲生命的最后六个月里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部悲剧小说,令人摧心裂肺,伤心欲绝。

一、2008年4月4日,欢喜来京

故事的开头发生于2008年4月4日,这一天是农历清明节,也是我离开家乡来京求学、工作的第十三个年头。听说我终于找到了女朋友,一直惦记我终身大事的母亲很是高兴,本来说好要到7月份来京的,要看看未来的媳妇,同时也看看奥运会比赛。但到了3月底,母亲突然说自己等不及了,要早点来京,至于奥运会比赛,看不看到时再说。于是,母亲带着我的姐姐及其小孩于4月4日傍晚第一次来到北京,并约好了在成都工作的哥哥嫂嫂到时直接飞到北京。除了不愿出来的父亲在家留守外,全家要在北京相聚。说起这些计划,全家人的心头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4日晚,我和女友怀着满心的喜悦,到机场把母亲三人接到新房住下来。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说自己可能是坐飞机的原因,身体比较乏,想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去转转。从姐姐那里得知,来京前的半个多月,母亲一直患感冒,发着低烧,感觉胸闷,去村里的私人诊所打了几次点滴,都未见好。在来京前,特地抓了半个月的药,要带到北京服用。母亲的身体以前一直不太好,虽然小病经常有,但也从未发过什么大病。这几年,家里生活条件好了,

母亲也没什么可操劳的,身体反而好起来了,体重变重了,精神也更加好了。而且她和父亲每年都到镇上的医院去体检,母亲说自己除了胆囊有点息肉外,其他都很健康。之前兄弟姐妹也有点担心母亲的身体,听她这么说后,也都放心了,没有在这方面多想。

第三天是星期日,北京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我们一家四口和女友及其父母在朝阳公园8号公馆的孔乙己餐馆碰面。母亲不会说普通话,她所表达的意思主要是通过姐姐传达的。席间两家相谈甚欢,再加上姐姐四岁宝贝儿子天真无邪的言行,大家都似乎忘记了时间,兴致都很高,几个人喝了两瓶绍兴的花雕酒,很是畅怀。饭后,女友要开车送我们回家,走到半路,母亲说要到王府井逛逛,其实她是想给自己未来的媳妇买点礼物,这是母亲来京后第一次去逛商场,却也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在王府井的新东安市场转了一圈,买了点东西后,我们就回家了。晚上,母亲说自己还是很乏,走几步就感觉气喘得厉害。母亲坐着靠在卧室的床头,我听到了她呼吸时的哮鸣声。根据常识,我觉得她的肺部可能出了问题,当时想也许是支气管发炎吧,却根本没有想到随之而来所发生的一系列致命打击。

二、2008年4月7日,肺部阴影

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说自己一夜没睡好,感觉呼吸很是困难,姐姐说自己孩子咳嗽了一夜,肯定是不适应北京天气,扁桃体发炎了。于是我索性向单位请了假。打了个车,先到儿研所给小孩看病。大夫说是喉头炎,没有其他问题,要打三天点滴,我们的心稍微落下了点。

等小孩打上点滴后,我陪母亲来到朝阳医院。由于母亲之前老是说自己胃部难受,还担心心脏可能有点问题,我就直接挂了消化、呼吸和心脏三个门诊号。先是到消化科,大夫让

母亲去验血、验便,半个多小时后,结果出来了,一切都很正常。大夫说除非做胃镜,否则目前无法判断胃部问题,但是做胃镜需要提前预约,三天后才能做。我们决定暂时搁置,先去心脏科检查。做了心电图,结果是窦性心率不齐,大夫说是发烧引起的,心脏本身没什么问题,应该去查找引起发烧的原因。

吃过午饭,我们到了呼吸科的诊室,大夫问了问病症和有关情况,要求先拍胸片。母亲按要求拍了正、侧位胸片,45分钟后结果出来,拿给大夫看。大夫仔细看了下片子,缓缓地对我说,问题可能有点严重,我推荐你明天早上去北京胸科医院看一下,就是通常所说的结炎所,在通州北关环岛那边。

我很诧异地问大夫:“朝阳医院也是综合性大医院啊,到底是什么病,你们这里都看不了?”

大夫很客气地说:“我们这里也能看,只是诊断要花几天时间,而且即使诊断结果出来了,也要到那边去治疗。胸科医院是北京市指定的结核病治疗医院。”

“大夫,我妈不会是患了肺结核吧,这个病能痊愈吗?”我着急地问。之前我对母亲病情最坏的估测是肺炎,想不到问题比我预计的要严重的多。

“病情也不一定会很严重”,大夫像是在安慰我,“不过你明天一早要马上去胸科医院,耽误不得。”

听了大夫的话,我心里有一种不祥之兆。但是我想,就算是肺结核,现在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大不了住院一段时间罢了。母亲无法听懂我和大夫之间的对话,出来后她问我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只是说大夫要求明天到专门的医院再诊断一下。

下午回到家里,正好哥哥嫂嫂都过来了。我将大夫的话转述了一遍,大家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但又不约而同地安慰说,“妈,你就放心吧,北京有这么多大医院呢,有什么病会治不好呢,既然来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地治疗一番,等痊愈了再回家也不迟。”

三、2008年4月8日,抽取胸水

母亲来京的第五天是个星期二,姐姐和嫂子带小孩去儿研所打点滴,我和哥哥陪母亲去北京胸科医院。打了个黑车,找到了胸科医院,到了挂号大厅后,场面很是吓人,大家都带着口罩,不敢走的太近,大概是怕结核病传染。

我们挂了个结核科的普通号,等了一个多小时,进了第八诊室,看病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大夫。她仔细地看了看母亲在朝阳医院拍的片子,问了有关病情后,说是母亲的右肺有很多积液,需要先抽取,然后再做化验才能最终诊断。大夫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缓慢。

我轻声地问一句:“大夫,我母亲的病情严重吗?”

“一切都得等诊断结果出来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大夫仍是冷冷地说着,从她的语调中听不到任何暗示,我们的心高高地悬着。

“胸水抽取?那是什么手术,危险吗?”

“就是先通过B超定位,然后从后背把针插进去,把胸水的积液抽出来。说危险也危险,说简单也简单,我们医院每天都做十几个人病人,不只是你一家。”

我们领着母亲去做了B超,大夫说右侧胸腔积液很多,左侧未见积液。他用彩笔在母亲的后背点了一下,说是到时扎针的位置。然后我们交了钱,拿了,带着母亲去胸水

抽取室门口等着。

北京胸科医院的门诊大楼处于改造中,二楼正在施工,一楼的门诊室是暂时布置的,大家挤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再加上都带着口罩,气氛很是压抑。胸水抽取室其实只是一个简陋的小屋,门口贴着注意事项。我把抽取单和化验单从一个小窗子里递进去,里面的护士递出来一张情况告知单,需要病人家属签字。我一看,告知单主要是警告病人在胸水抽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情况,最严重的结果将是致命的。上面的文字看起来令人心惊肉跳,但是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在上面签了字。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开始叫母亲的名字,我扶着母亲进了房间。虽然手术很吓人,但是房间里布置却出奇的简单,两张椅子,还有一台抽取胸水的机器,一名大夫和一名护士。护士让母亲反方向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背朝大夫。护士让我出去,我说母亲不会普通话,我能不能留在屋里?护士说家属不能在现场,让我跟母亲说尽量别咳嗽,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就举举手。我出来后,和哥哥两人静静地站在门外,想着门里母亲背后穿刺的情景,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慌和不安。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小窗户打开,护士递出来三个小瓶子,说是要家属拿到二楼去化验。哥哥马上上前接了瓶子,急匆匆地上楼去。我继续等在门外,焦急地盼望着门赶紧打开。哥哥送完化验物品下来等了会儿,门终于打开了。护士在里面叫家属进来领走病人。我和哥哥立即进去,母亲站起来往门外走。由于刚抽完水的缘故,显得很虚弱。哥哥上前扶住母亲的左手,慢慢走出来。我拿着抽取胸水的单子,只见上面多了几个字:“茶色胸水600ml”。

我把单子拿过去找刚才的门诊大夫。大夫看了看单子说:“胸水很多,一次抽不完,需要多抽几次。”我问需要开点什么药吗?大夫说等结果出来了再开药。我说母亲现在发烧,还是先开点药把烧退下去吧。大夫开了三天点滴,说是消炎退烧用的。

去药房拿了药,我上到二楼注射室。注射室不大,有十几张椅子靠在四周的墙边,母亲找了位置坐下,我和哥哥坐在她身边。护士过来挂好吊瓶,扎完针,说大概需要3个多小时。时间已经是11点多,哥哥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一个纸杯子,到了点奶粉进去,再加了点保温杯里的开水,端给母亲喝。我出去到超市买了点小吃和饮料回来。我们两人在走廊里吃完后,轮流到屋里坐着。

母亲对面坐着两个女的,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四十岁左右。两人互相聊着病情。听她们的谈话,像是经常到这里来的。年轻点的说自己以前有腹水,本来治好了但最近又发作了,大夫说需要继续治疗,但是具体病因是什么没听太清楚。我当时只是想到来这里看病的人可能胸水、腹水问题比较多,看来母亲的病是挺麻烦的,可能需要长期治疗,不是打几天点滴就能见好的。等到下午两点多,药水点完了,我俩扶着母亲下楼,打车回家。

回到家时,姐姐和嫂子已经回来了,之前她们已经打过电话,知道母亲抽水的事了。母亲说自己很累,要躺在床上休息。姐姐又关切地问大夫到底是怎么说的?我俩说大夫回答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确定。那个医院是治疗肺结核的,也有可能是这方面的病吧。“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呢?”姐姐连声说着。我们几人一片沉默。

母亲醒来后,说到当时抽水的感觉,由于打了,针扎进去没什么痛感,只是抽水时,感觉胸里的东西往外抽,非常难受,到后来时觉得疼,于是哼了几句,大夫就停住了。母亲说,胸水这么多该怎么办啊,如果以后还要抽的话,我身体可真是受不了啊,太难受了。我们安慰她说,在家先好好休息吧,这么专业的医院,医生会有办法的,不要多想。

四、2008年4月10日,肺癌晚期

按照大夫的嘱咐,今天,我和哥哥、嫂子带母亲去医院抽胸水,取化验结果。哥哥从二

楼取了化验单,在门外等候时,我们自己看着化验单,里面有一项癌胚抗原,正常值是1-5之间,母亲却高达28.7。缺乏基本医疗常识的我们隐隐约约感到情况不好,但又不愿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终于轮到我们了,把化验单交给大夫,大夫看了一下。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大夫,我妈是什么病?”大夫看了我们一眼,冷静地回答:“肺癌晚期。”

这四个字就像是晴天霹雳在我们脑海中炸开。起先,我们最最坏的打算认为不过是肺结核,但怎么也不会猜到是这么一个结果,而且是最坏的一个结果。

听不懂普通话的母亲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关切地问道:“大夫说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了不让母亲有所察觉,我们难以置信地压制住了心中的痛苦,背对着母亲说,“大夫说是胸膜炎,要继续治疗。”这时大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为了确诊,一会儿抽胸水时再拿去化验,抽完后去拍一个胸部增强螺旋CT,看一下病灶的情况。”

我们三个人默默地扶着被蒙在鼓里的母亲,去做B超定位、胸部抽水和CT。之后,哥哥陪母亲去打点滴,我和嫂子回到家里。一到家,姐姐就急切地问母亲是什么病?我们说了病情。姐姐听了后立刻嚎啕大哭,瘫倒在沙发上。我跑到卧室,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过了一阵子,我从卧室出来,嫂子扶着姐姐,我们三人默然地坐在沙发上,小卓涵在旁边看着姐姐,不知发生了什么。

嫂子打破了沉默,说:“妈现在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她知道自己得的是这病,恐怕都要被吓死。我们一定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

姐姐抽泣着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是能装出来的吗?”

我也说:“没办法,我们只能瞒住她,再想其他的治疗办法。”在家吃过午饭,我和嫂子又来到医院。母亲打完点滴,哥哥陪她先回家吃饭。我和嫂子在那儿等着CT结果。

下午4点左右,CT结果出来了。诊断证明是右肺肺癌。又将诊断证明拿给那个大夫看。大夫说这与她的判断基本一致,现在应该是确诊无疑了。我们问:“大夫,这有什么治疗办法吗?”

“化疗”。

“可是我妈的身体很差啊,能扛得住吗?”

“身体好的人能得这病吗,化不化疗你们自己决定吧。”大夫的回答没有一丝人情味。

“可是,我们不想让她知道,怕她心理承受不了,除了化疗,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呢。”

“有一种进口药,一天吃一粒,但是仅对肺癌中的腺癌有效。”大夫的回答似乎又让我们燃起了一丝希望。

“那我妈是腺癌吗?”

“这要等下周的病理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听完大夫冷漠的回答后,我们拿着片子回家了。哥哥嫂子在来京的时候就买了今晚回四川的票,为了不让母亲起疑,他们决定还是回去。等下周病理结果出来之后再商量治疗办法。晚上我和女友送完哥哥嫂子到机场回来后,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弄得女友一脸诧异。

五、2008年4月13日,教堂祈祷

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强忍着痛苦,一直劝她到天安门看看。也许,这是她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去天安门了。但不知自己病情的母亲老是说,等我身体好起来再去吧,现在身体虚,过段时间再说。但我在心里说,妈妈,也许你以后再也没机会去了。

周日,天气很晴朗,我就说:“妈,今天是星期天啊,北京的教堂挺多的,我带你去做做礼拜。”母亲和姐姐都是虔诚的徒。听了我的话,姐姐也劝着。母亲被说动了,说那好吧,就去看看。

女友开车过来,一行5人到了西四的缸瓦市教堂。教堂分好几个厅,里面人坐得满满的。我们在最外面厅的最后一排坐了下来。牧师在另外的厅布道,我们看见的是挂在墙上的电视。母亲虽然听不大懂普通话,但是仍全神贯注地听着。大概半个多小时候,祷告结束。我对母亲说,这里离天安门不远,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到那里看看吧。妈妈那天兴致挺高,就欣然同意了。

从南池子下车,一家人沿着菖蒲河公园向天安门走去。一路上,我抓紧机会给妈妈拍照。妈妈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粉色毛衣,在公园里、天安门城楼前留影。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似乎忘了妈妈的病症这一回事。但是我的心里却一直留着泪,一个声音反复在我耳边响起:“我亲爱的妈妈啊,这是你第一次来天安门,但也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次。”我们走过金水桥,穿过天安门城楼的门洞。我搀着母亲的胳膊,说:“妈,咱们登城楼去吧。我扶着你上去,你看行吗?”在我的怂恿下,母亲显得精神劲挺足的,居然就慢慢地一步步迈上去了。在天安门城楼上,母亲仔细地挑着各种纪念品,最后挑了几枚书签,说要给邻居家的小孩带回去作礼物。城楼下来后,已经是十二点了,因为母亲吃不惯饭店的饭,我们就立即回家了。

六、2008年4月16日,靶向治疗

周二,哥哥从成都来京,说要接母亲去成都玩一阵子。周三上午7点多钟,哥哥和我去北京胸科医院挂了肿瘤科张主任的专家号。轮到我们之前,去取了病理报告单。两张报告单是写的都是胰腺癌。我们最害怕的事实却真真正正地发生了,我们多么希望那张报告单上搞错了,或是母亲的名字,或者病理名称,但是却字字真真切切。我们手中拿着报告单,伫立在门诊楼的门口,相对无语,互相看到的是彼此眼中的绝望神情。知道母亲病情的只有姐姐、姐夫、哥哥、嫂子和我5个人。父亲目前是绝对不能告诉的,我们都担心他承受不了打击。可是,母亲自己的兄弟姐妹呢?我们决定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案,把告诉和母亲相处得最好的小姨。当我拨通小姨的手机,只说了“我妈妈,我妈妈她”就泣不成声了。小姨连声说:“孩子,你妈怎么啦,你妈怎么啦?”哥哥接过电话,用最简短的话告诉了小姨母亲的病情。小姨的嚎啕大哭声立即在手机中传来。我和哥哥默不作声,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淌,挂断小姨的电话后,我们走进门诊楼,坐在张主任的对面。

张主任看了病理报告单和ct片,缓缓地说:“病情很清楚了,你妈的肺癌晚期已经确诊,属于T3期,目前手术已经不可能,只能采取化疗了。”

我问:“我们听说有一种叫易瑞沙的药物,也是有一定效果的。”

张大夫回答说:“易瑞沙属于靶向治疗的药物,是最近几年研制出来的,用于治疗肺癌中的腺癌,对东方女性是有一定疗效的。只是费用很贵,每天要一粒,一粒就要550元,公费治疗不能报销。如果你们能够自己负担,我也可以开。”

在来之前,我们就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够减轻妈妈的痛苦,治好妈妈的病,再高的费用我们也要咬紧牙关承担。于是,哥哥和我都毫不犹豫地说:“大夫,那你就开易瑞沙吧。”

于是大夫给开了一个月的易瑞沙和紫龙金片、十一味参芪片的组合,说先吃一个月看看,如果有效果再接着服用。

七、2008年4月26日,前往成都。

母亲来京之前就说过,这次出来要到北京、成都转转,然后才回家。母亲的病症确诊后,我们决定让母亲到成都呆一阵子,顺便看看服用易瑞沙的效果。4月26日,哥哥带着母亲坐飞机回成都,姐姐和小卓涵回老家。本来是怀着欢欢喜喜出来玩的一家人,却带着铁一般凝重的心情各奔东西。

八、2008年5月12日,地震惊魂

5月12日下午,当刚开完庭的我回到办公室时,同事告诉我说手机一直在响着。我一看,居然有10多个未接电话,都是父亲、姐姐打过来的。我给父亲回了过去,听到的是父亲惊慌失措的声音,说是母亲和他通了话,四川发生地震了,之后就断了。也不知母亲到底怎么了,给哥哥打电话,信号一直不通。

挂断电话后,我立即给哥哥一家人打电话,但始终处于信号不通状态。之后,又马上到电教室上网,才得知汶川发生大地震,成都的信号都处于中断状态。真是祸不单行,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了这四个字,一个接连一个的打击让我近乎崩溃。我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求上天护佑在成都家人的安全。

大概是傍晚时分,哥哥那边打来电话,说他们都很安全。家里瓷砖掉了几片,没有大问题。但是为了安全考虑,一家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们找了个帐篷,准备晚上在里面休息。那段时间里,我关注着四川的灾情,也挂念着母亲的病情。在晚上睡觉前,我甚至经常祈祷,

让灾情赶紧过去,让母亲的病情赶紧好起来吧。然而,偏偏是事与愿违。

5月20日,母亲离初次服用易瑞沙一个月,哥哥将母亲在成都416医院拍的CT寄过来。我立即送到北京胸科医院找肿瘤科的张大夫。张大夫把片子放在看板上,将服用药物前后的两张片子做了仔细的对比,然后对我说:“病灶还在继续扩大,看来药物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我再一次感觉到了绝望,不相信地问了一句:“大夫,真的无效吗?”大夫还是那句话:“没有太明显的效果,建议还是化疗吧。”

但是我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又拿着片子到中科院肿瘤医院找专治肺癌的大夫看了看,结果还是一样。面对药物的无效,经与家人沟通后,我们决定让母亲来北京接受化疗。但是在来京之前,我们决定让母亲先回趟家。在一个个噩耗面前,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或许这趟来京治疗之后,母亲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老家了。

哥哥嫂嫂领着母亲回家,在家待了三天。邻居亲戚都知道母亲的病情了,都来看望。或许是回家的原因,母亲的精神显得格外的好,根本不像得了绝症的人。三天后,母亲、哥哥、姐姐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父亲在老家还要料理一些事,准备过几天再来。

九、2008年6月2日,住院化疗

6月2日,经与张大夫的积极联系,母亲住进了北京胸科医院肿瘤部的一个四人病房。4天后,又转入到一个两人病房。开始几天,主要是检查身体,查尿、便、血液、胸水,甚至还做骨扫描。诊断结果是胸水太多,要抽的话需要很长时间,大夫建议先治疗胸水,把胸水止住,再做化疗。否则的话,胸水太多,药物起不了作用。

为了方便打点滴,大夫要求给母亲的静脉注入管子,这样以来每天就直接可以接上针管,不用再扎手背了。按照大夫的吩咐,我带母亲去了处理间。大夫将细细的管子插进母亲右手胳膊的静脉,让管子沿着静脉血液往里面进,但是到了肩部,管子不再前进了。反复了好几次,母亲疼的汗珠直往下滴。大夫解释说是母亲的静脉弯曲,管子不容易进。虽然最后弄好了,但还是留下了问题。以至于后来打点滴时母亲的右肩部经常酸痛,需要抹止痛药镇痛。

在给胸部注射药物前,需要先抽胸水。大夫将一软管从母亲背后插进去。白天,母亲躺在床上的时候,带血的暗红胸水从管子流出来,最后流到一个专用的袋子里面,每天都要留一个袋子。母亲看着那暗红的血液,伤心地说现在看来是要完蛋了。老是问我们,病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没得治了。我们老是安慰她说:“没事的。既然住进来了,大夫总是有办法的。”

这样过了几天,通过B超检测,大夫说胸水稍微少了点,可以往里面注射药物了。按照大夫的说法,治疗胸水一般需要两周,止住胸水之后才能化疗。于是他们开始给母亲注射一种叫做白介素的药物,说这种药物反应不大,效果还好。我们问有什么反应没有?大夫说主要是发烧,发到38度以上就给吃退烧药,没有别的办法。药物注射后,当天母亲没有发烧,第二天开始有点发烧了,大夫就给吃退烧药。一周过去了,大夫又带母亲去查B超,结果是胸水没有止住。大夫诊断认为,白介素没有起到作用,需要进行药物升级,换一种叫榄香烯的药物,这种药物效果好,但是副作用大,反应大,主要有发烧、疼痛。部分病人用药后有静脉炎、发热、局部疼痛、过敏反应、轻度消化道反应。

到了这地步,我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就接受了大夫的诊疗办法。每次注射完榄香烯后,母亲果然反应很大。一般是上午注射完后,下午母亲就开始发烧,到了38度以上后,按照医嘱吃退烧药。之后母亲开始退烧,全身大汗淋漓,感觉极为虚脱。

十、2008年7月16日,黯然回家。

经过10多天注射榄香烯之后,母亲的胸水基本得到控制。但是在药物的作用下,母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从6月2日住院到7月12日出院的40天时间里,母亲的体重减轻了10多斤,刚进来时还能轻松散步的,现在走路都很费劲了。

住院的40天时间里,姐姐每天晚上都在病房陪护着,父亲、哥哥和我轮流在白天陪护、送饭。母亲之前一直在老家待着,饮食习惯很简单、固定,难以适应北方的口味。为了让母亲吃好,享受人生的最后时光。我们经常花近两个小时从定福庄坐车到木樨园浙江人超市,买一些老家的海鲜回去。每天早上父亲熬好粥,炖好鱼肉后,哥哥或者我拿着用塑料泡沫包好的饭盒,从家门口坐675路车到北关环岛结炎所。母亲早上经常是喝点粥,吃点炖的黄花鱼,或者一些小碎肉。姐姐也一并在病房里吃完早餐,然后回家休息。中午,父亲、姐姐做好两菜一汤后再送到医院。女友有时也从西湖春天饭店里打包带来些鸭汤和点心,让母亲换换口味。母亲住院期间,我们全家人互相依靠,风雨无阻。

办理出院手续时,我们告诉母亲,大夫说胸水得到控制了,但需要回家静养。母亲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我们的解释。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我们决定尽快让她回家。之前也曾计划坐飞机回去的,但是大夫说母亲的身体很虚,建议不要做飞机,因为有可能航空公司会不让上。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们制定了一条保险的路线,从北京站坐软卧到上海,再由嫂子在上海的哥哥开车送回家。

7月16日晚7点多,哥哥、我陪着母亲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父亲和姐姐提前一天已经坐飞机回家,在家里做好准备。第二天早上7点多,火车到了上海站,之后马上坐上了汽车,到家时已经是中午12点多。

母亲刚到家几天,精神状态不错,早上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中午起来吃饭完后,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聊聊天,然后再回到床上休息。我在家待了几天就赶回北京上班了。

十一、2008年8月28日,再次住院

母亲在家待了20天之后,病情又进一步恶化。可能是癌细胞扩散的原因,颈椎部逐渐感到疼痛,并且变得无力。从床上起来,都要有人托着头部才能起床,而且动作要特别慢,一个起床动作有时需要10多分钟,稍微一用力,就可能导致一阵剧烈的疼痛。家里人商量后,决定住到温州肿瘤医院做进一步的治疗。

住进医院后,由于同病房的病人都是当地人,说当地方言。母亲也渐渐听出来了,同病房的好像都是长了瘤的人。在当地的方言中,“癌”这个家是避讳的,其同义词就是说某某人得了“那个病”或者“长了瘤”,那就是绝症。

一天下午,姐姐陪母亲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坐着。母亲问姐姐,同病房的人都是得那个病的,我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跟他们住在一起。隐瞒病情四个多月的姐姐这时感觉再也瞒不住了,就说了实话。姐姐当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母亲了解实情后,表现得很平静。缓缓地说:“我早知道自己得的不是什么小问题,真是得了这病,那是救都救不了,还是让我早点走的好。”9月2日,母亲做了头颅、颈椎部位的核磁共振。检查结果是“两侧大脑顶叶左侧岛叶小转移灶,颈2转移性骨肿瘤”。我接到传真件后,又拿给胸科医院的张大夫看。张大夫说基本可以判断癌细胞向脑部和颈部扩散了,可以吃些相应的药物,但从病人的病情来看,效果可能不会太好。

在温州肿瘤医院住院期间,家人给我说的最多的是母亲的疼痛。尽管用了大剂量的止痛药,有时还加上止痛贴,但是母亲还是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经常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给

我打一针,让我走吧,我实在受不了。”由于在北京上班,这段时间我没有陪伴在母亲身边,但是每次接完电话后,想象母亲躺在床上痛不欲生的情景时,我的心都像刀割一样,泪水无言地填满了眼眶。

住院两周后,大夫建议母亲回家,因为她目前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化疗。对于疼痛,可以吃指定的止痛药,并可以根据病情加大剂量。9月10日,母亲出院了,回家躺倒床上后,一直到10月27日凌晨去世,就再也没起过床。

十二、2008年10月3日,完成心愿

9月15日,是中秋节后的第二天。我向单位请假后,回到了老家。进到房间时,看到母亲的头部用毛巾紧紧地裹着,母亲说这样有助于减轻痛感。母亲的头部和颈椎周围垫着一些毛巾,除了偶尔轻轻地转一下脖子外,母亲一般都是躺着一动都不动。看到我回来后,母亲显得很高兴。用很低沉、微弱的声音跟我说:“阿雅,你回来啦!”我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呜咽着说:“妈,我回来啦。”一种无助的感觉在我心中荡漾,我多么希望母亲能够坐起来啊。由于只能躺着吃,母亲的饮食主要是粥和汤类。胃口好的时候半碗粥,胃口不好可能一点都不想吃。每天定时吃止痛药,感觉疼痛剧烈就再加量。过了几天后,母亲精神好像又好了些,说话声音也大了。

9月30日,女友也从北京过来了。一家人团聚后,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家人准备给我和女友完成订婚仪式。按照当地的习俗,结婚之前先订婚,主要仪式就是给亲戚和全村的人发糖。我们买了糖纸、各式样的糖和点心,在母亲的床前一包包地装好。母亲看着这么多人装糖的全过程,精神显得格外的好。简单地完成订婚仪式后,10月5日,我和女友又告别了母亲,回到北京。

十三、2008年10月27,永远安息

2008年10月25日是个周六,一位在美国读书的大学同学说要来京开会,准备在我家住两天。我欣然答应,并说晚上到机场去接他。本来是9点半到达的飞机,晚点一个多小时,接到我家住下来已经将近12点了。同学之间两年多未见,甚是欣喜,不知不觉多聊了几句,看看时间都凌晨1点多了,明天早上六点多要送女友父母回家,所以只好先睡觉了。我脱下外衣,准备挂在衣柜里的挂钩上。这时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了手机一看号码是家里打过来的,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父亲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儿子,你妈刚才差点不能呼吸了,幸好家里备有氧气瓶,插上了后才缓过来。我看她没几天的日子里,你明天一早就往家赶吧。”

挂了电话,我整个人呆若木鸡般立在原地,同学还问我怎么还不去睡觉啊,突然看到我的表情,很是诧异地问怎么了。我低声地说我母亲患了癌症,刚才我父亲打电话过来说快不行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家,接下来几天我就不能陪你了。同学听了,叹息一声说,“这种病真是回天无力,我母亲是得直肠癌去世的,那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吧,我在这边没事的。”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我起床后开车赶往女友家。女友开门后,我没等她说,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母亲病危,我要马上赶回家。女友家人听了我母亲的情况后,一阵沉默后,说那我们赶紧收拾出发吧。到了机场送走女友爸妈后,我立即买了飞回温州的机票。

回到家里时,已经将近下午1点了,哥哥嫂嫂一家人都回来了。我走进房间,母亲还是保持着我20多天前离家的那个姿势躺在床上,由于病魔的摧残,脸色煞白,双颊深陷,插着氧气管的鼻孔显得格外地粗大,用力呼吸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亲戚、朋友挨着床边围成一圈。我跪倒在床上,一摸母亲的脚心,冰冷冰冷,眼泪瞬时涌了出来。我轻声

地喊着:“妈,我回来了。”旁边的人对母亲说:“你看,这是谁回来了?”母亲用力地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声来,眼睛直盯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母亲突然发出了几个含混的词“那当然了”。嘴巴用力地张了几下,想再说点什么,却已不能控制。

夜里十一点多,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嘴微张开,脖子上的大动脉猛烈地抽搐着,眼睛瞪得更大了,都停止了眨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又似乎看到了什么。围在周边的徒们唱起了“天堂真快乐”的赞美诗歌。全家人或坐或跪在母亲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和脚,目光死死盯住那因呼吸用力过度而发颤的氧气管。突然,一阵黄痰从母亲的嘴里冒了出来,正当姐姐拿手去擦拭的时候,母亲的头却歪在了一边,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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