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４年１月 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ａｎ．２０１４ 第３４卷第１期（总１２３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Ｘｉ ａｎ Ｊｉａｏｔｏ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Ｖｏ１．３４（Ｓｕｍ Ｎｏ．１２３）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２４５Ｘ（２０１４）０１－０００５－０３ “存在”概念剖析 ——信息哲学的全新存在观 邬天启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存在概念一直是西方哲学研究的终极概念。黑格 在的存在与数学中“一”的性质具有相似性，他指出科 尔认为，只有当巴门尼德提出ｂｅｉｎｇ概念时，西方哲学 学总是在研究个别的事物，将存在拆开分别研究各个 史才真正开始。ｂｅｉｎｇ始终是西方本体论（ｏｎｔｏｌｏｇｙ，又 部分。唯独那个“一”最可以体现存在的普遍性质。 译存在论）的核心范畴，实际上也是整个西方认识论 这种一元论的思想与中国道家的“道”很相似。但是 的基础。物质与存在，存在与精神的关系，一直是存在 道家明确了“道”的不可言说的性质。康德紧接着也 问题争论的核心。 是这样做的。 康德认识到了作为纯粹问题的“存在的存在”的 一、存在概念的流变 超验性，他以不可知论的方式将这个问题从认识领域 在西方哲学史上最早提出存在（ｂｅｉｎｇ）概念的是 清除了出去。他强调“存在”是时空中的存在，必须借 巴门尼德，巴门尼德的ｂｅｉｎｇ既是语言学意义上的 助感性直观才能确证。感性与理性、经验与概念的结 “是”，又是存在论意义上的“在”，所以这个存在（Ｂｅ－ 合就是康德拯救形而上学的总思路。康德在存在论上 ｉｎｇ）概念也经常被翻译为“是”或“是者”。“是”这个 主张思维与存在的二元论。他把事物划分为我们所能 词被借用的目的只是用来强调存在概念的普遍性，就 认识的“表现”和“事物自身（物自体）”，其中“表现”， 像借用“一”的概念来强调其唯一性与不变性一样，这 也就是康德的ｂｅｉｎｇ是经验的、现象的，而且存在于 种通感的用法就如同道家的“道”和儒家的“诚”一样。 “时空”中，大干世界可以作为知识对象，而后者，思想 在巴门尼德看来，人们头脑中的映像（现象）、人 体或者说本体（物自体）却不在时空中。康德的存在 们语言描述的内容都是与“存在”相对的不真的“非存 论有形式主义倾向，在他看来，知性是有现实内容的， 在”。只有那现象界背后的本体世界才是真实的“存 而理性则仅仅是思想的，他把思想与存在割裂了，他的 在”。所以他这里的存在指的就是存在物，是在思想 “时空”仅限于经验的感性存在，而拒斥它们进入思想 之外的东西。在巴门尼德看来，“存在”具有唯一、不 体。康德创造的这条存在与思想的鸿沟深刻影响着他 动、不变、不生、不灭特征，这里的存在是一个紧密联系 之后的一大批哲人。 的不可分的“共同体”…的思想。 黑格尔野心勃勃地用绝对精神解释了一切，成为 追溯历史，其实在更早的阿那克西曼德那里的 了包容一切的存在。他在《小逻辑》中提到：“哲学的 “无限”概念已经十分接近于存在概念，只是巴门尼德 最高目的就在于确认思想与经验的一致，并达到自觉 的ｂｅｉｎｇ概念解释的更加浓缩和精炼。之后的亚里士 的理性与存在于事物中的理性的和解，亦即达到理性 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提到第一哲学就是以“作为是的 与现实的和解。”他在探讨思维与存在的辩证关系的 是（存在的存在）”为核心问题的哲学。他的主要理由 过程中使二者辩证同一。绝对精神在这里成了最高的 是：这门学问的主要工作是规定“真正的存在”的形式 存在。但是所谓的绝对精神的解释自身和回归自身的 标准，然后据此梳理各种事物，确定哪一种是根本的、 运动使黑格尔的理论最终陷入了无休止的循环当中。 最能当得上“存在”（是），哪些是次级的存在（是）。 马克思批判了黑格尔将具体对象纳入先验逻辑框 由于“存在”是最普遍的范畴，所以对存在的存在研究 架的思辨方法，这种思辨将“理念”与“现实”颠倒，理 就可以找出那个最本源的“一”。亚里士多德认为存 念变成了主体，而现实却成了理念的附属品。所以马 ５ 西 ！ ； ｗｗｗ．ｘｂｓｋｂ．ＣＯ：ｈｔｔｐ：／／ｓｋｘｂ．ｘｉｔｕ．ｅｄｕ．ｃｎ 克思的“存在”又重新回归到了现实的实体，是一种 “现实的存在”，是以人的实践活动为基础的世界的存 在，是自然存在、社会存在、人的存在的统一。他更强 调存在是人类实践接触到的外部世界，而不是抽象的 自然界概念。这种“存在”的定义又一次将存在等同 了物质。 ・区分的关系。 二、存在与精神 在巴门尼德那里，存在是思想的对象，思想是存在 的反映。思想是依赖于存在的，而不属于存在。从这 里可以看出，巴门尼德的存在几乎可以说是唯物论中 海德格尔将胡塞尔的现象学方法作为工具，但与 的物质，精神是属于非存在的范畴，与存在相对立。正 是从他这里产生了西方唯物论哲学对于精神不属于存 在的传统。 他的思想却截然不同。胡塞尔是一个很“科学”的哲 学家，他想通过现象学方法先验还原得到“纯粹意 识”、“纯粹自我”，为一切知识提供先验的存在基础。 而海德格尔则认为胡塞尔的“纯粹意识”还不够本源， 存在比它更原始。“存在”与“存在者”不同，他针对 “存在者”而提出“存在”概念。“存在者”就是已经存 在，或已经显示出来的存在的东西，“存在”并不是“存 在者”，它是不可界说的。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是确 定“存在者”作为“存在者”的依据，是一切“存在者” 得以存在的基础和先决条件。从动态的角度讲，是使 “存在者”显示为“存在者”的活动。“存在”较之“存 在者”具有逻辑上的优先地位。反过来，既然“存在” 本质上是一种时间性，没有现实的本质，不能给它下定 义，仅仅是一种“在起来”的可能性，从这一点出发，就 不能问“存在”是什么，只能问“存在者”怎样存在，为 什么存在，有什么理由说它存在而不能说它不存在。 但传统哲学却把“存在”与“存在者”认为相同，混为一 谈。现象学方法成为现今最“时髦”的哲学研究方法， 以它为基础的哲学是从意象性出发研究问题，悬置外 部世界，这种方法带来的问题就是意象性的单项思维 形式的局限性和片面性。 邬妮的信息哲学则从传统唯物论的视角重新界定 了存在，对存在领域进行了重新分割。下面是他给出 的存在领域分割图： 客观／ 客观／／客观实在一实在一直接存在一物质＼婕 ＼、＞ 存／ ／存在＼＼客观 不实在 攒存在＼间接存在一信息 婴 。／征 在＼ ／（不实在） ＼主观 主观——主观间／ 图１存在领域分割图 从上面这张图可以看出与传统哲学中存在等同于 物质不同，信息哲学中的存在包含了物质与信息两大 领域，信息则包括了客观信息与主观信息两个部分，而 主观信息正是传统意义上的思想（精神）。新的存在 分割避免了传统哲学中存在与实在、存在与思维难以 ６ 无论是柏拉图的理念，还是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 学中最高的存在都是超越感性世界的，高于人们生活 的不再变化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现实背后的那个永恒 的“一”。这里的存在是超验的，是包含物质与精神这 两者的。后来康德用不可知论的态度否定了传统的形 而上学，提出了思维与存在无法逾越的认识鸿沟。这 里的存在概念依然回到了巴门尼德那里，存在就是实 体，就是物质，而思维（精神）永远无法通过直接接触 来真正认识外部世界，思维虽然与存在有同一性，但思 维能认识的永远只有物质实体的“表现”，精神与真实 的“事物自身”永远都只是二元的。康德所属的时代 没有发现信息，所以无法理解精神是如何借助信息这 个中介认识物质体的。中介概念在科学界也是极其重 要的，因为世界上任何作用都是需要中介的介入的。 信息作为中介将精神和外部物质世界联系了起来，如 同鸿沟上的一座桥梁，信息哲学正是借助科学的进步 从而也把精神（主观信息）和作为中介的客观信息一 起纳入了存在体系，作为间接存在（信息）的存在与直 接存在（物质）的存在共同构成了整个存在世界。 黑格尔被称为古典哲学的复兴者，他将绝对精神 放在了形而上学的位置，使之成为统一物质和精神的 最高存在，并企图用辩证逻辑替代传统逻辑学以达到 绝对精神证明其自身的目的，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圈。 但自身修饰自身是众所周知的一种悖论形式，所以他 貌似完美的哲学体系也只能是一种大胆的思维游戏而 已。现今的哲学不仅要指导科学的进步更需要配合科 学的步伐，这是哲学和科学共同发展的唯一途径。大 胆的设想仅仅只能是锻炼思维的一种游戏，像休谟的 怀疑主义以及叔本华和尼采的意志哲学都是极其深刻 的哲学学说，但有一点，他们的哲学与科学离得越来越 远。笔者认为如果将整个人类比作一个个体的话，伦 理学、社会学、美学是人类的头脑，工程与技术则是人 类实施行为的两个强大臂膀，主体则是人类生活的各 个层面，最后哲学与科学就像两条腿支撑起了人类种 群的整个身体。哲学和科学如果互相排斥、互相指责， 最后的结果只有在前行中步调不同，人类将面临着摔 倒的危险。只有相互协调、相互配合才可以做到让人 类走得更远更稳。 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现象学把意识发生的原因归 结为意向活动的意向构造，这一理论具有单维度、单极 化的简单性特征。这种悬置外部世界的做法无疑又走 人了另一个极端，科学是从外部世界研究人类精神，现 象学则从人类精神出发，将意象性作为存在的基础。 悬置外部世界只会让科学和哲学离得越来越远。信息 哲学强调人的认识作为宇宙进化的最高产物的复杂性 “涌现”现象，对其发生原因的解读理应在度、多 极化的综合建构中进行，这些维度最起码应当包括五 个方面：客体对象与主体相互作用的维度、主体生理结 构的维度、主体认识结构的维度、社会实践物化工具的 维度、历史发生学的维度 Ｊ。 从信息哲学的角度出发重新对存在问题进行探 讨，是非常必要的，我们一方面要摆脱巴门尼德简单将 存在等于物质的哲学传统，将被其排斥于存在之外的 精神（主观信息）和未曾揭示的作为人类认识中介和 基础的客观信息纳入到存在范畴；另一方面还要避免 像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黑格尔那样在现象世界背后找 寻那个不可知的形而上学的最高存在；最后还要在填 补康德提出的精神物质二元鸿沟的基础上避免现象学 从意象陛出发看待世界的单维度、单极化的简单性特 征。存在问题永远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最高哲学命题， 哲人们对于存在概念的追求是不会停止的。 三、“存在＂与“非存在” 巴门尼德提到“存在物存在，非存在不存在”，并 反复证明“存在”与“非存在”的对立特性。他认为“非 存在”是无法被认识的，“非存在”当然也无法言说。 但这里就自然出现了一个问题，“非存在”既然是无法 被认识的，那么“非存在”这个概念是如何被理解 的呢？ 当“存在”被定义为物质时，可以说思想（精神）属 于非存在范畴。当存在被定义为现象背后某些东西的 时候，或是理念、或是形而上学、或是意志、或是绝对精 神，甚至是上帝，在这里存在与思想和外部世界达成了 统一，但是这种脱离现象的存在又该怎样去证明？对 于经验无法把握的形而上的存在，非存在指的应该就 邬天启：“存在”概念剖析 是我们所生活的形而下的现象世界。这就是佛家所谓 的“色即是空”。如果追溯“存在”的本意，在古希腊时 期“存在”就应该是结合“在”、“是”和“有”的概念的， “存在”应该包括世界上所有“有”的东西，和“是”、 “真的”、不是“假的”的东西，还有在那里的东西。而 非存在应该就是“无”，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的东 西。“非存在”是可以被理解的，因为就“非存在”这个 概念来说是存在的，它作为存在的对立面而可以被 从前面的图示可以看出信息哲学把存在分为直接 存在（物质）和间接存在（信息），信息是物质存在方式 和状态的自身显示。无论是作为主观信息的精神还是 作为认识中介的客观信息，都是依赖于物质而间接存 在的。它们没有实体性，但的的确确是有的，是真的， 是在那里的。于是我们脑中的一个想法，一个概念都 可以算是存在。从信息存在这个层面可以想到，每一 个思想的创新，每一个新的概念和艺术作品都是新的 信息，也就是新的存在。所以存在领域是在不停增减 的，尤其在信息层面。质量可以从能量中创生，也可以 通过正反相合而湮灭转化为能量，信息也具有同样的 性质，它可以被创生，也可以被耗散。自然界不存在的 新元素和化合物可以被人造合成，同样信息也是每时 每刻都在大量创生。可以说之前没有而现在有的都是 之前的非存在转化成为存在，之前有的现今湮灭或者 流逝掉的，都是存在转化为非存在。所以只要时间轴 在移动，存在与非存在都是在永无休止的相互转化的。 存在和非存在是可以比较大小的，非存在可以说是一 切存在的可能方式与不可能方式的总和，可以说是绝 对的无限，而存在永远只能是在时间轴上创生与湮灭 的一个过客，因为一切存在的终归要归于不存在。这 样想来，或许无中生有，有终归无的思想还是很有深 度的。 ［ 参考文献 ］ ［１］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古希腊罗马哲 学［Ｍ］．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１９５７：５１． ［２］邬煽．存在领域的分割［Ｊ］．科学・辩证法・现代化． １９８６（２）：３２—３３． ［３］邬妮，肖锋．信息哲学的性质意义论辩［Ｍ］．北京：中 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２０１３． （责任编辑：司） 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