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宫醴泉铭之五兆芳芳创作
秘书监捡校侍中、钜鹿郡公,臣魏徵奉敕撰.
维贞不雅六年孟夏之月,天子避暑乎九成之宫,此则随之仁寿宫也.冠山抗殿,绝壑为池.跨水架楹,分岩竦阙.高阁周建,长廊四起.栋宇胶葛,台榭整齐.仰视则迢递百寻,下临则峥嵘千仞.珠璧交映,金碧相晖.照灼云霞,蔽亏日月,不雅其移山回涧,穷泰极侈,以人从欲,良足深尤.至于炎景流金,无郁蒸之气;微风徐动,有凄清之凉.信安体之佳所,诚养神之胜地.汉之甘泉,不克不及尚也.
天子爰在弱冠,经营四方,逮乎立年,抚临亿兆.始以武功壹国内,终以文德怀远人.东越青丘,南逾丹徼,皆献琛奉贽,重译来王;西暨轮台,北拒玄阙,并地列州县,人充编户.气淑年和,迩安远肃,群生咸遂,灵贶毕臻.虽藉二仪之功,终资一人之虑.遗身利物,栉风沐雨,苍生为心,忧劳成疾.同尧肌之如腊,甚禹足之胼胝.针石屡加,腠理犹滞.爰居京室,每弊炎暑.群下请建离宫,庶可怡神养性.圣上爱一夫之力,惜十家之产.深闭固拒,未肯俯从.以为随氏旧宫,营于曩代,弃之则可惜,毁之则重劳.事贵因循,何须改作?于是斫雕为朴,损之又损,去其泰甚,葺其颓坏.杂丹墀以沙砾,间粉壁以涂泥.玉砌接于土阶,茅茨续于琼室.仰不雅壮丽,可作鉴于既往,俯察卑俭,足垂训于后昆.此所谓至人无为,大圣不作,彼竭其力,我享其功者也.
然昔之池沼,咸引谷涧,宫城之内,本乏水源.求而无之,在乎一物.既非人力所致,圣心怀之不忘.粤以四月甲申朔旬有六日己亥,上及中宫,历览台不雅.闲步西城之阴,踌躇高阁之下,俯察厥土,微觉有润,因而以杖导之,有泉随而涌出.乃承以石槛,引为一渠.其清若镜,味甘如醴.南注丹霄之右,东流度于双阙.贯串青琐,萦带紫房.激扬清波,涤荡瑕秽,可以导养正性,可以澄莹心神.鉴映群形,润生万物.同湛恩之不竭,将玄泽以常
流.匪唯乾象之精,盖亦坤灵之宝.
谨案《礼纬》云:“王者刑杀当罪,赏锡当功,得礼之宜,则醴泉出于阙庭.”《鹖冠子》日:“圣人之德,上及太清,下及太宁,中及万灵,则醴泉出.”《瑞应图》曰:“王者纯和,饮食不奉献,则醴泉出,饮之令人寿.”《东不雅汉记》曰:“光武中元元年,醴泉出京师,饮之者痼疾皆愈.”然则神物之来,实扶明圣.既可蠲兹沉痼,又将延彼遐龄.是以百辟卿士,相趋动色.我后固怀㧑挹,推而弗有.虽休勿休,不徒闻于往昔;以祥为惧,实取验于当今.斯乃上帝玄苻,天子令德,岂臣之末学所能丕显!但职在记言,属兹书事,不成使国之盛美,有遗典策.敢陈实录,爰勒斯铭.其词曰:
惟皇抚运,奄壹寰宇.千载膺期,万物斯睹.功矮小舜,勤深伯禹.绝后承前,登三迈五.握机蹈矩,乃圣乃神.武克祸乱,文怀远人.书契未纪,开辟不臣.冠冕并袭,琛贽咸陈.大道无名,上德不德.玄功潜运,几深莫测.凿井而饮,耕田而食.靡谢天功,安知帝力.上天之载,无臭无声.万类资始,品物流形,随感蜕变,应德效灵.介焉如响,赫赫明明.杂遝景福,葳蕤繁祉.云氏龙官,龟图凤纪.日含五色,乌呈三趾.颂不綴工,笔无停史.上善降祥,上智斯悦.流谦润下,潺湲皎洁.蓱旨醴甘,冰凝镜澈.用之日新,挹之无竭.道随时泰,庆与泉流.我后夕惕,虽休弗休.居崇茅宇,乐不盘游.黄屋非贵,天下为忧.人玩其华,我取其实.还淳反本,代文以质.居高思坠,持满戒溢.念兹在兹,永保贞吉.
兼太子率更令、渤海男,臣欧阳询奉敕书.
译文
秘书监兼任门下省侍中、钜鹿郡公,臣魏徵奉天子之命撰文.
贞不雅六年(632)四月,天子在九成宫避暑.此地本是隋代所建的仁寿宫.高大的山巅建造着巍峨的宫殿,围截山谷形成了湖泊.楼阁凌驾于水面,宫阙散布于山岩,高阁密密匝匝,长廊环抱四周,楼宇连绵起伏,台榭整齐错落.仰望山巅,悠远缥缈,高达百寻;仰望谷底,险峻深邃,壁立千仞.珠玉相映,金碧光辉,其光华能照灼云霞,日月也为之减色.看其移山改涧的雄伟气势,极尽奢侈之能事,如此放肆人的欲望,真是应当大加谴责的.至于在炽热熔金的酷暑天,此地却无闷湿蒸热的暑气.微风徐徐吹来,清凉舒适,的确是很好的安身之所,是怡养心神的佳处,汉朝的甘泉宫也是不克不及超出它的.
天子早在二十岁时就为天下劳累,到了而立之年,成了统治万民的君主.他开始是用武力统一中国,后来又以文德传染感动远方的民族.东至青丘,南及丹徼,那些遥远民族都奉宝备礼,遣使而来,经过辗转的翻译前来朝觐;西到轮台,北抵玄阙,都纳入了国度的版图,列为大唐的州县,把那里的人民也编入了户籍.风调雨顺,粮食丰产,远近之民安乐平和,一切生灵各安其所,各类祥瑞纷繁呈现.这虽然是天地的恩赐,但究竟要依靠天子一团体的谋略.天子不爱护自身,专门为天下着想,风里来雨里去,心中只有苍生,忧国忧民,积劳成疾.他的肌肤像现代的明君唐尧那样干痩枯黄,手脚上磨出的趼子比大禹的还厚.虽经频频治疗,但血脉仍欠亨畅.住在京城,苦于炎热,群臣因此请求另建避暑的行宫,这样也许可以修身养性.但圣上爱护每一个民夫的劳力,珍惜小民的财富,果断拒绝,不肯接受群臣的请求.于是想到了隋代的仁寿宫,那是过来建造的,舍弃了十分可惜,毁掉它又相当吃力,凡事总以承袭为好,又何须另起炉灶呢?于是去掉隋代旧宫那些富丽的装饰而使之变得质朴,一再减省,去掉过度的奢华,只修补颓坏的房舍.原先的白色石阶补入的是砂砾,原本雪白的墙壁现在只用泥灰修补.土阶与原有的玉彻相接,茅屋与原有的琼室相连.仰望此宫,其壮丽不减当年,可以作为奢侈者的警戒,细看而今粗陋的修补,又足以为后裔子孙作典范.这正是前人所谓的至德之人贵在无为,大圣人的作为似乎什么也没做.前人竭尽了全力,我只要安享他的成果就是了.
但是,过来池沼中的水都是从山涧中引来的,宫城之内原本缺乏水源.遍求不着的,就是这么一样东西.既然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天子心中就一直对此念念不忘.四月十六日这一天,天子来到中宫,遍赏亭台楼榭,闲步来到西城北面.他在挺拔的楼旁边徘徊,俯身不雅察这里的土地,觉得微微有点湿润,就用手杖疏导,泉水随即涌出,于是派人围榄蓄水,并将其引入石渠
这泉水清澈如镜,甜美如酒,往南流过丹霄宫的西边,再往东经过双阙之下.穿太重重楼阁,绕过层层宫殿,激扬清波,荡涤污秽.它可以使人气性纯正,心神明净.它能像镜子一样映照出周围的物体,又能滋润万物使其生长,就如同天子的恩惠膏泽永不枯竭,如河水一般永远流淌.这不但是上天的精华,也是大地的珍宝啊!
据文献记录,《礼纬》说:“帝王对监犯处罚适当,对元勋赏赐得宜,合适礼的标准,那么醴泉就会在宫庭内出现.”《鹖冠子》说:“圣人的恩义能上达于天,下达于地,中达于万物生灵,就会出现醴泉.”《瑞应图》说:“帝王天性纯正平和,饮食不必臣下奉献的珍奇之物,就会有醴泉出现,喝了能使人长寿.”《东不雅汉记》说:“汉光武帝中元元年(56),醴泉出现在京师洛阳,喝了此水的人身上的多年痼疾尽皆痊愈了.”如此说来,灵异之物的出现,其实是陪伴着君王的圣明而来的,醴泉既可祛除积久难治之病,又能使人延年益寿.因此,当天子发明醴泉后,百官公卿们奔波相贺,喜形于色,我君却胸怀谦逊,其实不认为醴泉的出现是由于自己的圣明.虽有美德却不自居于美德,这不单单是前人才干做到的了;因祥瑞的出现反而自加戒惧,这种美德在今日得到了验证.醴泉的出现是上天的瑞征,以显示天子的盛德,这乞是末学如我这样的人所能表述的!但我作为史官的职责必须记实产生的事和天子说过的话,不成使国度出现如此盛美之事,却在史册中缺失了记录,因此壮着胆子如实作了记实,并以此写成铭文刻碑.颂词曰:
天子顺应时运,一统天下,开千年而登大宝,临万民而受景仰.大功高于虞舜,勤苦
胜于伯禹,空前绝后,超出了三皇五帝那些圣君.天子操天下之权柄,遵礼法之标准,既圣德又神明.武能平定祸乱,文能招怀远民.有前人未载的胜绩,能开辟不臣服的远域.来朝的使臣冠冕相望,奇珍异宝一一呈献.大道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上德之人不以德为德,他借自然之力暗中调运,精微深邃不成测度.人民凿井而饮水,耕田而食力,安居乐业,连上天之功都不曾感激,又何曾想到天子的功绩.天道的运行无声无息,但万物赖以滋生,群生应运而发.事物的本体随天人的感应而变更,逢有德之人,便现出祥瑞,即便细微的利益也能体察,将之彰显得明明白白.鸿福接连不断,祥瑞层见叠出.现代有“云师”、“龙官”、“龟图”、“凤纪”,又有日含五色、乌生三足等等瑞征,传颂于歌词,记录在史籍中,不堪枚举.主上有大善则上天降嘉瑞,主上有大智则万民享安乐.醴泉之出,流注下土,水波潺湲,清澈皎洁,如雨一样清润,似酒一般甜美,像冰一样晶营,若镜一般明澈.用之常新,取之不尽.盛世的康泰是治道的显现,祥瑞吉庆体现在这泉水之中.而我们的君王却终日不敢懈怠,他其实不以吉庆为吉庆,依然身居陋室,不喜逸乐.他不以帝王为贵,唯以天下为忧.人们大都崇尚浮华,他却只取实在的东西.归于淳朴和底子,以质朴代替文饰.居高处思防下坠,端满水生怕外溢.只有念念不忘这些箴言,才干使国度永保太平.
兼太子率更令、勃海男欧阳询奉天子之命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