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的审美特征
文/张婷婷，王宏付
【摘 要】中国传统团花图案具有非常悠久的历史，历经数千年，在清代达到空前鼎盛。清代吉祥纹样盛行，几乎达到“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地步。吉祥文化的盛行和织绣技艺的成熟都汇聚在清代。繁复精美的纹样、丰富艳丽的色彩、精细复杂的工艺造就了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独具魅力的审美特征和文化内涵，凝聚中国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心血。通过对其纹样的取材及寓意、色彩、技艺、构图方面进行深入分析，论述其在色彩、技艺、构图方面体现出的审美特点及文化内涵，从中得出清代织绣团花图案不仅夸示着皇族森严的服饰制度,还体现了当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期刊名称】服饰导刊 【年(卷),期】2014(000)004 【总页数】7
【关键词】清代织绣；团花；龙纹；吉祥纹样；工艺；
团花图案历史久远，其雏形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的彩陶旋纹，兴起于唐朝，并且在清朝随着吉祥文化的盛行而达到鼎盛。[1]中国劳动人民通过织锦、缂丝、刺绣等工艺赋予了团花图案独特的装饰特点和无穷的艺术魅力。团花图案一直以单一的织或绣工艺表现，在明朝织绣工艺开始合为一体。清代不仅是团花图案的鼎盛期，也是织锦、缂丝、刺绣工艺的巅峰期。[2]织绣工艺合为一体在清代团花图案中屡见不鲜。清代织绣团花图案无论是从纹样、工艺、构图、色彩都比之前任何一个朝代要精美繁复、寓意深远。本文希望通过对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的分析研究，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关注中国传统图案和濒临失传的古老工艺，
以期对现代服饰图案设计具有一定的启示。
1 纹样的取材及寓意
清代织绣团花图案取材广泛，内涵丰富，寓意深远。它不仅彰显皇族的尊贵身份，也夸耀着平民百姓的美好生活和福寿康宁。 1.1 龙纹
早在商周时期，青铜器、玉器等工艺品上就出现了成熟的龙纹，此时的龙，无角、长身、曲尾、有鳞。到了秦代，龙是作为“避邪祈福”具有灵性的神兽，受到人们的崇拜。《礼记·礼运篇》中记载“龙麟凤龟，谓之四灵”[3]。秦始皇自称祖龙，汉高祖刘邦说他的母亲因龙缠身，才生下他，所以他是真龙天子。龙纹作为最高统治者的专有纹饰，是统治阶级的权力及等级的标志与象征。 龙纹在清代龙袍上的运用最具有代表性，它的数量及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清代龙袍（图1，见下页）一般在前胸，肩，后背，里襟处以九条团龙装饰，象征帝王的九五之躯。龙袍上龙纹的形态可以分为三种：①坐龙，龙身正襟危坐，眼神平视正前方，象征着天下太平，皇权稳固，国泰民安，为皇帝专用。②行龙，龙似游走，侧身翻腾，富有活力，寓意忠谨效命，惟王专用。③升龙，龙头向上，躯干在下，有拥戴之意，为皇子皇后用。龙纹因身份不同而有所改变，不仅可以反映出皇室等级制度的森严，同时也反映出帝王唯我独尊的权力。不同形态龙纹的特点区别见表1。龙纹作为统治者权力的象征，其社会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审美功能。团花图案中龙的造型有两种：坐龙和升龙。 1.2 吉祥纹样
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的纹样除了取材于彰显帝王地位的龙纹外，还运用象征长寿和幸福生活的吉祥纹样。吉祥纹样运用象征、谐音、比拟、文字、寓意等多种
表现手法，负载着人们的吉祥愿望和吉祥信仰。吉祥纹样的表现题材主要有宗教纹样、吉祥文字、植物类、动物类、及其他纹样，取材广泛，寓意深远。 1.2.1 宗教纹样
清代服饰在款式上坚持满族特色，在图案装饰上汲取了汉族文化。这些纹样不仅吸收了佛学的八种物象，还汲取了道家的精髓。佛教八宝（表 2）：、法螺、宝瓶、莲花、白盖、宝伞、盘长、双鱼，不同的物象有不同的寓意，无不表现了佛法无边。道教八宝（表3）为道家八位神仙所持法器，因不出现仙家，只出现法器，故又称暗八仙，有：扇子、萧、花篮、葫芦、宝剑、荷花、鱼鼓、阴阳板，象征长生不老。 1.2.2 吉祥文字
以具有吉祥寓意的文字构成纹样。如“寿”、“卍”、“喜字”等汉字，通过将汉字变形重构，设计成为形态优美的装饰纹样。横竖曲直，造型变化十分丰富，体现了古代设计者们心思敏捷，独具匠心。“卍”是佛教的一种吉祥符号，在清代织绣团花图案中常常与其他纹样结合使用，或以大量卍字单独纹样出现在面料上，绵绵无绝寓意吉祥。《尚书·洪范》云：“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3]可以看出：五福寿为先。寿字的造型变化十分丰富（图2，见下页），具有很强的装饰性，被广泛地运用在服饰中，体现了人们对健康长寿的向往。 1.2.3 植物类纹样
植物类纹样如佛手、石榴、灵芝、桃、瓜、葫芦、牡丹、荷、菊、梅、兰、蔓草等，以联想、谐音等方式来表达吉祥的寓意。佛手又称福手，与“福寿”同音，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具有吉祥的寓意；石榴、瓜、葫芦、葡萄，皆因其多
籽寓意“多子”，寄托了人们希望子孙万代、延绵不断的美好心愿，表达了对生殖的崇拜；蔓草因其滋生漫长，连绵不断，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表现了对生命的敬仰；灵芝具有独特的药学功效，是中国传统药材，被誉为“仙草”。传说服用灵芝能够延年益寿、羽化登仙；桃在神话中为长寿仙果，服用后能位列仙班，长生不老，并且具有镇鬼驱邪的作用；梅、兰、荷、菊，品格独特，气质优雅，自古是文人墨客笔下赞赏的佳卉。“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同时寓意富贵，通过牡丹花将对财富的向往含蓄地表达出来。 1.2.4 动物类纹样
同样动物类纹样也运用联想、谐音、象征等手法传达人们内心美好的愿望。最常见的如鹤、蝴蝶、蝙蝠、大象、喜鹊、燕子等。鹤因其仙风道骨，姿态优美，寿命长，在古代被称为“一品鸟”，寓意长寿、富贵。故宫博物院藏柳绿缎地彩绣八仙庆寿（图3）：八只仙鹤展翅飞翔，栩栩如生，代表八仙，口衔灵芝或仙桃，寓意长寿富贵，祥云萦绕，配色雅致；燕音同“晏”，与海棠、荷花连用，取谐音寓意“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蝙蝠音同“福”，与寿字纹连用，常见的如“五福捧寿”、“福寿双全”等。故宫博物馆藏石青缎地彩绣福寿同图（图4）：六只蝙蝠两两围绕卍字对飞，八只仙桃成双成对，再以四季花卉穿插其中，寓意福寿双全；喜鹊是报喜鸟，栖息于梅树枝头，寓意喜上眉梢；蝴蝶姿态优美，常于花间翩翩起舞，具有美好的形象，蝴蝶常与花卉纹样一起使用。故宫博物馆藏红色缎地彩绣喜相逢（图5）：两只蝴蝶呈喜相逢式对飞，四周以蝙蝠、灵芝、梅花、水仙等环绕，寓意爱情甜蜜、婚姻美满；大象体格健硕，取其音“象”，常于象身上放一花瓶，瓶中再插入三戟，“戟”音同
“级”，表示平升三级，太平有象（图6）。 1.2.5 其他纹样
云纹是清代织绣团花图案中很常见的纹样。仙人腾云驾雾离不开云，龙飞凤舞也离不开云，云不仅具有连绵缠绕的形象，也具有吉祥美好的寓意。云纹与蝙蝠纹相结合，寓意“福运”（图7，见下页）。云纹多与其他纹样一起出现在清代织绣团花图案中，通过晕色处理，给人一种祥云萦绕的感觉。灯笼是一种较为特殊的器物，为民间所喜闻乐见，常在收时使用。[4]灯笼纹样，常与蜜蜂、五谷同用，寓意“五谷丰登”。故宫博物院藏清代刺绣梅蝶灯笼（图8，见下页）所示，绣梅花、蝴蝶、灯笼、麦穗、寓意丰收在望，生活美好。
2 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的审美
2.1 色彩美
封建制度下的等级社会，色彩制度同样森严，不可越制。色彩的社会功能审美大于其精神层面审美，上流社会阶级可以用华丽的色彩来凸显其所处的阶级地位。[5]《大清会典》规定只有帝王才可以使用明黄色，因此明黄色是清代帝王服饰的主要色调，另外也有石青色、绛色。如皇帝朝服用明黄色为底，龙纹采用黄色，云纹和水纹用蓝色，海水江崖纹则用红、蓝、黄、白相间，色彩丰富，对比强烈。清代织绣团花图案当用色少时，呈现出清丽雅致的审美趣味(图9)；当多种不同明度、纯度、色相的色彩在一起时，图案则显得富丽堂皇（图10）。同一幅图中，采用三晕色或四晕色两种调配方式，来处理深浅、明暗、浓淡的变化，使得色调保持和谐，晕色自然。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的色彩多而不乱，并且总是在对比中追求变化，在变化中追求视觉的和谐与平衡。 2.2 技艺美
2.2.1 缂丝
缂丝，也称刻丝，采用“通经断纬”的方法，将绘画移植于织物上的一种特殊工艺。缂丝历史悠久，在清代达到鼎盛，并且被皇室垄断，成为皇家贡品。缂丝成品正反两面如一，图案与质地接合处微有孔隙，犹如雕琢镂刻一般。缂丝工艺极其精细复杂，首先在织机上装好经线，然后由画工将纹样绘于经线上，再用小梭子织纬线，根据纹样中断纬线更换色丝，成品只露纬丝不露经丝。缂丝的制作是在木质缂丝机（图11）上完成。缂丝的工艺主要包括：落经、牵经线、套筘、弯结、嵌后轴经、拖经面、嵌前轴经、撬经面、挑绞、打翻头、踏脚棒、梳经面、画样、配色摇线、缂织、修毛等。缂丝的工具主要有：梭子、拨子、剪刀、毛笔、撑样板、撑样杆等。缂丝工序多，耗时长。缂丝艺人不但要求具有熟练的技艺，心灵手巧，还需要具有一定的艺术领悟能力，才能使得缂丝品精美传神，美不胜收。缂丝图案如同画笔渲染一样精美，因此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美誉。如图12所示是故宫博物院藏嘉庆时石青地缂丝八团金龙纹夹褂，采用缂丝工艺织八团金龙纹，缂工细密，构图严谨流畅，色彩丰富艳丽。 2.2.2 妆花
妆花是云锦中工艺最复杂的一种，所采用的工艺技术，早在唐代就已经使用，有“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绒”、“妆花绫”和最常见的“妆花缎”。妆花的工艺方法是通过局部挖花盘织，将不同色彩的花纬按照纹样织入锦缎。妆花工艺配色自由，不受，能够表现大图案、多色彩、组织变化丰富的各类提花织物。[6]妆花织物的特点是色彩丰富，可多至二十余色。这种复杂的技法，用色多，却处理地繁而不乱，缤纷华丽尽显皇家风采（图13），具有很强
的艺术感染力。妆花能达到比缂丝更强的显花效果，同时又避免了缂丝产品经纬稀、牢度差的弱点。[2]妆花工艺是用大花楼木质提花织机（图14），两人一上一下配合操作完成的。妆花工序多，每道工序之间相互关联，过程十分复杂繁琐，难度极高，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工程。 2.2.3 刺绣
刺绣是清代皇室服饰工艺中最常见的工艺技法。刺绣花纹针脚疏密有致，针路均匀工整，并且根据花形的变化而采用不同的刺绣方法，使得花纹和面料有机统一。繁复精细的刺绣团花图案使得服装面料更有具立体感，提高了服装的审美情趣。刺绣时，将绣布绷于绣框上，再置于绣架（图15）上。刺绣是一针一线完成的，需要一定的耐心，多位妇女所为，所以古称“女红”。清代织绣团花图案所运用的刺绣针法有：平针绣、滚针绣、戗针绣、纳绣、缉米珠绣、三蓝绣，最常见的刺绣针法有平针绣、三蓝绣、缉米珠绣。
平针绣又称盘金绣，用捻金线钉出纹样轮廓，又称钉金绣。清代捻金线有赤圆金、紫赤圆金、浅圆金三种，捻银线称为白圆金，用这些不同色彩倾向的金银线以不同色彩倾向的丝线钉固，能显现色彩的微妙变化。[7]由于金线的硬度较高，不易控制，因此操作难度较大。在清代织绣团花图案中，平针绣常见于龙纹和团寿字纹的绣制，金色丝线呈现出闪耀的光泽，与金碧辉煌的宫殿相得益彰，给人华美奢侈的视觉感受。
三蓝绣是受青花瓷影响而形成的一种刺绣方法。工艺方法是通过选用相同色相，不同色度的蓝色绣线来绣出有深浅变化的纹样。一般用三晕色调配方法，即蓝-浅蓝-月白。三蓝绣只是针对色彩而言，颜色也可以换成红色或黄色。它的主要特点是在刺绣针法一致的前提下，色彩变化缓和，色调和谐，使得纹样呈现出
清新雅致的视觉效果。如图16中的云纹即为三蓝绣的方法绣的。
缉米珠绣是将白色米珠或红色珊瑚珠等用丝线串联好后在底绸上钉成花纹，再用龙抱柱丝勾勒花纹轮廓。缉珠绣成品呈现出珠光闪烁的效果（图 17）。
2.3 构图美
中国人在空间上形成以“中轴”为主的空间安排意识。清代织绣团花图案在空间布局上大多是围绕中心、中轴线做对称、放射或回旋处理的(图18)。[1]其构成形式可以分为四种：独一式、轴对称式、喜相逢式、中心式。清代织绣团花图案无论采用何种构图方式，最终都在追求图案的“和谐”，体现了中国儒家的“中庸”思想。
独一式：是由一种题材构成一个团花（图19），构成随意，题材自由。 轴对称式：以中轴线对称，两边纹样一模一样（图20）。团花图案的对称性满足人们追求成双成对的心理，同时在视觉上给人稳重均衡的感觉，体现了对称与均衡的形式美。
喜相逢式：形如太极图，用S线将圆一分为二，两边各有一个纹样相对，形成相逢之状，取吉祥之名为喜相逢。如清代织绣团花图案喜相逢(图21)：两只蝴蝶相反相成，相互制约，又相互补充。它产生一种极其相互调和又相互对立的运动感，从美学角度讲，正符合变化统一的美。[8]蝴蝶的翅膀处设计成“S”形，线条自然流畅，使得图案活泼生动。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变化中求稳定。运动、飞舞、相互呼应、回旋、顾盼的情势，体现了图案变化与统一的法则。[9]
中心式：中心为一个题材，四周辅以较小的纹样形成团花图案，如“五福捧寿”，“太平有象”（图 22）等。
3 结语
清代织绣团花图案是清代服饰图案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图案之一。多种多样的纹样赋予它不同的寓意和内涵，不同的色彩组合使得图案风格各异、繁复精美的工艺造就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无论从图案的设计还是工艺都体现了中国人民的聪明才智和卓越技艺。随着中国风的兴起，中国传统文化越来越受到关注，同时源源不断地为设计师们提供新的灵感。清代织绣团花图案纹样、色彩，构图对于现代服饰图案设计具有一定的启示和借鉴意义，而其精美绝伦的织绣技艺更值得我们的传承和发扬。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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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09YJA760013)；江苏省规划办人文社科基金项目(08YSB003)
